词曰:
菩萨由来能化身,无端变幻百花春,今朝方见佳人面,执政原多屈膝臣。把臂旧,画眉新,两姨四姓一家亲。水穷云起文章盛,瑞凤祥麟乐至尊。
右调《鹧鸪天》
话说云、水二学士心中疑惑不决,要来问文尚书、章太仆缘故,急急忙忙,方才走到。与二人旋礼毕,只见两乘轿子抬进来,竟到里面去了。后面跟的是相家书僮,对了二学士微微一笑,也自进去了。文尚书问道:“二学士适从何来,太一陽一几欲西下,犹栖栖不惮烦若此?”二学士同答道:“侄辈正有疑事请教尚书。”太仆道:“二位有何疑事?试言其详。”二学士道:“侄辈前日言婚相氏,原非着意必成。承人趋秋兄形容过美,欲促侄辈往探,诚不欲以名爵之贵,夸耀于彼,故以云、水一姓,易为巫、蓝。昨晚人趋往订娶期,彼以易姓可疑,必欲再识一面,侄辈只得复造其门。不意石兄同相兄竟以姊妹相称,携手入内。此中殊不可解。今特请问:石霞文果是令坦,与相水兰果是义弟兄?是一是二,是假是真,望乞明示。”章太仆笑道:“论起石霞文,是尚书的令郎,老夫的小婿。原其始则老夫之义儿,又是假婿。尚书的令坦,又是爱女。”文尚书也笑道:“就是相水兰,虽则与小女为姊妹,实是小女的夫人;石霞文虽与小女为夫妻,小女实是伏他。以娶了太仆的令爱,以为一则何尝不是一,以为二则何尝不是二,以为真则何尝不是真,以为假则何尝不是假?二位学士请自思之。”两个听了叨叨说话,带水拖泥,疑得不耐烦了,便道:“据章老伯说,则石霞文就是文小姐了,怎么又说是令坦?据文老伯说,则水兰、霞文就是姊妹了,怎么又说是夫妻?难道相水兰是文小姐,石霞文还是石霞文?又难道相水兰是石小姐,他哥妹二人竟在那里假作姊妹相称么?”尚书、太仆笑道:“此中缘故,连老夫也都不晓得。云学士要晓得文小姐是真假,除非仍问石霞文;要晓得石霞文真假,毕竟亲问文小姐。水学士要知石小姐真假,除非仍问相水兰;要知相水兰真假,毕竟也要亲问石小姐。不然,到底不能明白。”话犹未毕,只见方才进去的二僮道:“两位相小姐请二位老爷说话。”尚书、太仆别了两个学士进去,他两个坐着不去,只管胡猜乱想。
你道明明的,为何只管疑惑?只因文小姐假扮的石相公,云学士自虎丘相会以至今日,会过几遭,所以再不疑心。就是文小姐,水学士倒疑到了。云学士摇手道:“决不其然!决不其然!若是文小姐,小弟虎丘之时并乃尊亦不认得,难道此时也就是文小姐么?况他哪里晓得小弟,就假扮男人,与我订盟?且何老官分明说嫁了石相公,投托太仆,真知的见,岂有漏我的道理?”水学士被他一顿说,没得开口了。
只见尚书、太仆出来。太仆道:“方才乘轿进去的,原来是相家两小姐,闻小女亦许配二位,竟来讲明先后嫡妾的道理。那相小姐贤哲得紧,他的议论倒妙。说文、石二位小姐既系二位学士先订之婚,自然先娶要让他。即受诰命,亦要让他。自己同小女情愿后娶,情愿作妾。若是二位学士只肯娶文、石二位小姐,情愿陪伴一世,结为姊妹,再不嫁人。叫老夫传言二位学士意下何如。”二位学士听说罢,到呆了,没法回答。文尚书大笑起来,道:“老夫想二位学士决不肯娶小女与霞文之妹了,不如说明白了罢。”二位学士忙鞠躬道:“若得说明,感恩非浅。”尚书道:“你说石霞文是哪个?”二学士道:“小侄不晓得。”尚书道:“石霞文就是小女文若霞,相水兰就是儿妇湘兰了。你道相家二小姐又是哪个?”二位学士道:“不晓得。”尚书道:“一个就是小女的夫人湘兰,一个就是湘兰的丈夫文若霞了。”太仆也说道:“你道两个小女又是何人?”二学士言:“实不晓得。”太仆道:“一个是尚书令爱文若霞,即老夫小婿,又名云湘夫,即是石霞文。一个是老夫小女章湘兰,即尚书媳妇相水兰了。故有时夫妻相待,有时以姊妹相称,实无奇异。二位如今可晓得否?”二位学士如梦方醒,如睡初觉,才大惊道:“如此说来,反反复复,颠颠倒倒,一个不过是文老伯的令爱,那石霞文之说竟是子虚大人了;一个不过是章老伯的令爱,那石霞文之妹、相氏之兄竟是乌有先生了。侄辈向来如在混沌之中,莫知所始,莫知所终。请得将始终之事,一悉其详。”那尚书、太仆哈哈大笑,立起身来道:“小女一个失身于石霞文,一个失节于云湘夫,二位学士斩钉嚼铁的不肯娶了,就把始终言之无益矣。”说罢竟哈哈笑进去了。二位学上晓得有些不悦,追思前事,懊悔无及。此时日之夕矣。两人寂寂寥寥,坐在太仆家中,又无人出来相留,连小厮也不见一个。没奈何,只得凄凄凉凉如下第秀才回家。只觉得一步懒一步,走不动。
此时因叫松风、青峰看守院中,不曾带去,二僮见天色已晚,不见回来,忙来打探。远远见回来了,笑嘻嘻迎上来道:“老爷怎么此时才回?”二学士也不回言,到了院中。闷闷不悦,夜膳也吃不下,到了更余还不肯睡。松风便问道:“老爷今日欣欣而去,欣怎么闷闷而回?莫非怪小厮们不来找寻么?”学士道:“难道我与水爷两人是三岁小儿,要你找寻?!”松风战兢兢道:“既如此,怎的这等不快?”水学士只得把前项事一一说知。松风与青峰也都惊疑起来,道:“文小姐怎的这等奇幻得紧,把两位老爷置在暗室中,竟是没一些亮光。直到今日开了天窗,方才照见。如今忧也没干,愁也徒然,不若明日央人去相求便了。”水学士道:“只是前日决决裂裂回了,如今怎好意思央人去说?”松风道:“总之是文小姐胆智甚巧,向来被他瞒过。然此番无非道二位老爷不能参透,勒啃刁蹬,使老爷辈也觉难为情耳。前日万老爷自己许允的。”两个方才大悟道:“有理,有理。”才方睡了。正是:
做了愚人,不识佳人。难见佳人,要求丈人。须央故人,再作冰人。若要佳人,做个矮人。
到了明日,鸡尚未啼,绝早起来,坐以待旦。天略放光,即往万颀公寓来。哪知门尚未开,只得做个僧敲月下。万颀公闻知,心中早已明白为着这事了。相见后,忙问道:“二兄绝早见顾,毕竟朝中有什么大事了?”两个笑道:“钦娶正务,尚未曾完,朝事哪里有工夫预知。”颀公笑道:“是了是了,佳期在迩,敢是预备喜筵,二兄亲来邀小弟赴筵了。请先回,小弟随后梳洗即来。”二学士只管笑,又不好开口,转亏松风插嘴道:“万爷不要难为两个老爷了。其实为文小姐、石小姐亲事要央求万老爷去说,故此早来相求。”万总兵道:“你这小厮,倒会游嘴。你家两位老爷悉听钦意取裁,先娶相小姐,后娶章小姐,文、石二小姐决不受他牢笼了。前日我竟被他所愚,今日你这小厮又来愚我么?”二学士方才大笑道:“万兄不要见罪小弟,日前所言,其实聪明一世,懵懂一时,竟被他笑无遗策了。”便把从前骗起直到昨日方露的事说得干干净净,并二老并多不悦,故此相求之意、告恳的事。总兵假为吃惊道:“这怎么处?前日小弟将二兄断不复纳之意说得天翻地覆、海枯石烂、万无是理,今日叫小弟如何开口?真正是为冯妇了。”二学士只得作揖哀恳总兵。总兵笑道:“二兄如此苦求,(扌弃)我面皮不着,只得做做冯妇看。”于是别了二学士,二学士再三叮咛“耳听好消息,眼望旌旗捷”的话,立等他回音。
总兵去了半晌,即便回来,二学士忙问佳音。答道:“音似佳,而尚在半佳之间。二老初然闻小弟之言,浑如冰炭不相入矣,后来见小弟再三苦劝,真正舌敝耳聋了,”才道:“老夫之意有何作难,但是小女道学士骂得太狠,立定主意,叫老夫也难主张。如今既是万兄这等委曲劝慰,且待赐娶这一日,去娶一娶,再作道理。”二学士听他话头不痛不痒,半尴半尬,没奈何,只得别去,心里捏着无数鬼胎。
看看到了吉日,果然打起钦娶牌。万颀公、秋人趋两个冰人先往,然后二学士打扮得真正风流,两乘花轿,高深黄伞;点起流星火炮,一路如雷,锣鼓喧天,笙歌鼎沸;骑从如云,旌旗蔽日,夹道之人,骈肩累日。此夕何夕,真正热闹无比。到了太仆家,二老故意偏不出来。傧相念了几遍诗赋,方才慢慢出来,道:“二位贤契,今日是娶相小姐,还是娶章小姐?”二学士曲躬答道:“文小姐也要娶,章小姐也要娶。”话未毕,里面来了两个侍婢,一个是红萼,对着云学士道:“家小姐命小婢前来对老爷说:小人、奸人、丑人,怎配得正人君子!老爷当面错过,也无懊悔。如今家小姐情愿嫁了石霞文,做个衣冠中禽兽了。”云学士忙道:“烦姐姐传言,下官当日但认得石相公,不认得文小姐,以致出言得罪,容合卺后谢罪。”一个是白蘋,对着水学士道:“小婢奉家小姐之命,伊人不惜美人肠,反罪文小姐相负,不识相水兰好言,今愿嫁了云湘夫,两个负心人做一起罢。”水学士忙道:“下官当日道是石相公负我,今日方知我负相水兰。种种擢发之罪,一并异日负荆罢。”二婢唯唯而去。万颀道:“二位兄诗才最易动人,何不做起催妆诗,以打动两位佳人耶。”两个果然依言做来。云学士提笔写道:
十年不识姮娥面,今日方思张敞眉。
喜看三星火在户,迎云霞彩莫迟迟。
水学士提笔写道:
含章殿里有梅花,照水多情未有涯。
为望寿一陽一忙降妆,春风几度长兰芽。
写完,云学士向文尚书深深一揖,把笺双手递过,道:“仗岳丈吹嘘。”水学士向章太仆深深一揖,也把诗笺双手递过,道:“望泰山鼎力。”尚书、太仆道:“只是小女执拗得紧,也罢,和你只得再去相劝。”
那两个小姐,要(扌勒)他跪门求见,两学士偏不提起,今见了催妆诗,便旧诗题两句,改了两字,要打动他,忙写来,叫两婢把诗题放在盘中,随尚书、太仆出去。两个道:“小女被老夫一顿发作,意已转了,只是嫌催妆诗不是只般做,特出一题另做,要会意着了即便上轿。”二学士笑欣欣道:“要做诗,便做百首也不妨事。”忙叫拿题来看。只见红萼、白蘋捧盘来道:“昔日李谪仙在明皇前,杨贵妃捧砚;今日老爷在夫人前,我两婢捧盘了。”四座无不倾倒,偏是两学士一见了题,默默不语。你道是什么题?水学士是“跪到水穷处”,云学士是“坐看云起时”。两个老岳见了他光景,只管暗笑,问道:“二位贤婿,为何见了题不动笔?莫非疑难不好做么?”两学士一笑道:“令爱小姐意思,无非要小姐不食前言耳。只是堂堂学士,像什么体面。”万总兵近前道:“二兄当日果是有言么?”学士道:“有是有的。”颀公道:“驷不及舌。人而无信,不知其可也。”二学士没奈何,只得随了二婢进去,到小姐卧房前,双双跪倒。红萼、白蘋捧盘在侧,云学士忙写云:
承命坐看云起时
慢笑轻霞压瑞云,霞开云起自殷勤。
卿须怜我黄金膝,翡翠衾中谢细君。
水学士忙写道:
承教跪到水穷处
百两黄金赋好逑,巫山有水地中留。
欲交金屋芝兰友,屈膝相邀下凤楼。
两个做完诗,端端跪着,犹不敢起。二婢忙将诗送进去,看了出来,笑道:“小姐有命,已后老爷再不要倔强,今日是个榜样了。起去罢。”二人真正如奉了圣旨将令一般,方才欣欣出去。
万总兵笑道:“小弟正在那里坐看云兄起来,而长跪请教,又疑水兄之技寄矣。如今恭喜了。”无一个不笑倒。然后小姐上了轿。
到了院中,天子正将金莲烛送到。此时,玳瑁筵前,花烛交辉;锦绣屏边,珠翠林立。琥珀杯中,与人面琼浆相映,凤凰管里,书仙同玉女俱临。这些富贵之象,不消说得,而其交天拜地,婚姻的旧套,人人眼中看见,不必细细分说了。是夜两个佳人配一双才子,鱼水和谐,连枝乐事,不问可知,正是:
旧时观面难逢面,今日齐眉即画眉。
大抵姻缘天所定,桃源有路不终迷。
且说云学士合卺之后,重新与夫人见礼,灯下仔细端相,方信真正是石霞文,便问他假名投托许多脱空的事。文小姐方把被难不得已及承太仆许多见爱缘故剖露明白。云学士拍案叫道:“原来夫人如此锦心绣胆,卓识奇谋,我云剑何幸而得蒙缔配!但恨眼力庸庸,不识人耳,就是跪到今日,亦所甘心了。到了次日,水学士来到,相为称贺,亦以脱闲。致问湘兰,方知都是文小姐之计,大为屈服,因请见云夫人。水学士道:“谨谢大媒。”云学士忙问,方知又为湘兰订婚之故,谓水学士道:“我与夫人旧朋友也。而今则反复为新朋友矣。兄与我本不过相知也,而今兄为小姨夫,弟为大姨夫矣。”
正在谈笑之时,万总兵、秋人趋到来贺喜,文尚书、章太仆也都来到。真正是良友一时会,主亲此日偕,好不快活。太仆忙道:“前日圣上有言,合卺之后,登朝谢恩,今日不可忘了。”云、水二学士忙道:“岳丈不言,小婿几乎忘了。”忙叫两个夫人妆束好了,太仆、尚书、二学士俱一同入朝谢恩。
天子见一对佳人、一双才子登朝称拜,如凤凰来仪,麒麟游苑,心中大喜,回问相氏女何不入朝。文尚书、章太仆并将前后事情逐一奏闻。天子亦赞云夫人胆智之奇,赐宴一席,对两状元与二夫人道:“卿家夫妇遇合如此之难,朕知云不可以无水,水不可以无云;云不遇水,水不逢云,亦不足以成文章也。卿家诗词想为余技了,朕今日命汝夫妇各将前后事情合成一调俾填入乐府,将来奏之,以见文章至此而极也。卿以为何如?”四人都谢恩道:“惟陛下之命,敢不听从?”云学士又奏道:“但事始于臣,而臣祸始于剑,今剑在总兵万人雄处;臣因在于苏,则藉臣友秋人趋。伏乞将道玉旨,召彼二人,并将宝剑上贮武库,而后方有始有终矣。”天子果将旨召了万、秋二臣,人雄带剑献于天子。天子见了此剑,爱赏无己。四人便将始终之事合成传奇一调,完时呈上圣览。天子尤为矜异,即命乐工悠悠(风昜)(风昜)奏上:
〔真珠马〕(云编)龙泉惹起风波险,避祸潜踪心自远。良友相抛闪,此际功名淹蹇。愁莫遣,效梅福当年堪羡。
〔二郎神〕家乡远,恰喜得逢秋,榻悬夜半,僧舍栖云缘不浅。钟王妙楷,丹青可也相传。早有扇上莺,声声宛转,那活水源头沾染。又不道秋光满,正樽酒衅生,故人会面。
〔集贤宾〕(文编)良宵佳句联已半,登楼传有王粲。那片幅霞笺,忘检点,将巧思索成情远。此际两心尽见,喜堂上灵椿谐愿。一病染,若不是传诗翰,只怕你青黄难辨。
〔簇御林〕丛蚕路,贼势颠。我严亲,奸党陷,惨离情,半刻儿军声远,那飞云飘缈他山畔。蜀道险,孤身危殆,借剑投巡按。
〔前腔〕(水编)怜才念,意颇坚。为梅生,心素羡。走天涯,不惜去都寻遍。那秋风忽把云光掩,真难辨。无端邂逅,云水方成片。
〔前腔〕如胶漆,气谊坚。到皇都,投国监。喜元魁么六分相占。谢天恩,共赐登金殿。谐素愿,功成灭寇,凯奏天山前。
〔皂罗袍〕(章编)绣阁开,抛针剪。闻东床有客,媒成湘扇。初道是三生石上缔良缘,却原来黄家崇嘏来相骗。无情夫婿,疑他意变,一朝漏泄,衷肠诉遍,感多娇,并谐姻眷。
〔前腔〕姊妹恩情非远,喜罗浮有牵,佳人肠断。哥哥假冒检书仙,多年石女何曾变。把书生瞒却,芳心一点。枝头照水,含章有殿,那桷花竟变兰花面。
〔前腔〕(云编)喜与故人相见,忽变生仓卒,谢他眷恋。慕才江左整行鞭,归来忽遇西湖畔。即连镳帝里,速寻旧眷。奈颠颠倒倒,疑城起怨。今日里,云飞石破文章显。
〔前腔〕(水编)幸得功成三箭,谢圣君赐娶金莲。送院,却不道木兰到底是湘兰,若霞即是霞文面,把新朋旧友双双遂愿。两姨大小,亲情不远,编成了绝妙文章传。
〔前腔〕(文编)借剑来投巡按,感相留,日暮雌雄莫辨。忽将绣幕□丝牵,愿天速把男儿变。赖谈心阁下,夫妻假骗;小窗窃听,红颜忽见。今日里,云章水秀文章现。
〔前腔〕(章编)谁道兰枝呈面,笑当前错过,于今始验,坐看云起果奇言,地中留水逢羞脸。一门戚属俱登金殿。天颜有喜,人人赐宴,文章如水如云传。
〔尾声〕(云编)我谢那侠友人,峨嵋儿绩远。(水唱)我谢那有趣人,秋风儿引荐。(文编)愿只愿圣主施恩,个个的职儿显。
是日尽欢,天子将笑上酒器赐他都撤回去。钦赐云学士封留山侯,文小姐留山侯一品夫人;水学士潮海侯,章小姐潮海侯一品夫人;文尚书、章太仆俱赐一品服。尚书夫人已故,褒墓诰封;章夫人封一品夫人。万颀公封顺命伯,峨嵋雷氏封顺命夫人。秋人趋撮合有功,赐他龙游县丞。赏封已毕,俱各谢恩归去。
云学士将红萼配与松风,夫人对他说:“还你一个松风作对,我不失信矣。”水学士亦以白蘋配与青峰。天子又赐给假三月,祭扫祖茔。云学士同文尚书先到姑苏,何老官夫妻尚在做经纪,一见归时,不消说是欢喜的了。后来真正靠老小姐终身。云学士又同小姐回河南去,赤心老汉庞眉皓首,苦守家园。学士后来入京,便将家园赐于他,乡人无不感慕。水学士同章小姐回去,水有源也不去经商,他因无子,也靠学士终身。
三月假满,俱到京中。二学士都做了太师,各生一子一女,世结潘杨之好。寿皆将及八十,终于正寝。后代簪缨不绝。人皆以为忠贞之报云。有诗赞曰:
忠佞由来报不差,瘠人肥己眼前花。
功名自是前生定,富贵何须目下誇。
才子难逢今绝少,佳人罕遇我应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