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,小姐说:“干娘,要丝弦何用?”伴婆说:“你不知道?老身孤寡无儿,早晚弹唱散闷。”小姐说:“看这样儿,不像好人家。”伴婆说:“马小将你卖给我了。”小姐说:“卖了多少银子?”伴婆说:“卖了八百银子。”小姐闻听眼中落泪:“俺本是好人家儿女,任死不肯失节。”伴婆说:“由不的你了。”小姐说:“我把你无耻贱人??”这句话把伴婆骂急了,把小姐捽到花楼下,拳打脚踢,好不痛伤人也。
伴婆闻言怒冲冲,伸手拉住江秀英。
把他吊住北楼上,你看伴婆下绝情。
打马鞭子拿在手,照着小姐往下扔。
鞭子起去龙摆尾,鞭子若下凤腾空。
龙摆尾来还好受,凤腾空来实难当。
小姐眼中吊下泪,生身母亲叫几声。
只说生儿防备老,那知竹篮打水空。
为儿花楼身遭难,你在那里怎知情。
为儿死在苏州府,何人搭救出火坑。
母女若得重相见,除非南柯一梦中。
小姐哭在花楼上,再说伴婆下毒情。
再过一时无人救,伴婆打死江秀英。
正是秀英来遭难,马路鸾铃响连声。
只听咕咚三声炮,苏州来了一富翁。
不知那个把城进,狂徒闻声胆战惊。
住口不说后来话,再说小姐江秀英。
话说小姐被伴婆打的皮破血出,疼痛难忍,自己叫着自己的名字:“江秀英,你本是千金之体,女流之辈,纵然叫伴婆打死,也落不下美名,不如暂且顺从于他,等我父亲出京,搭救我出去,岂不好?”小姐想到这里,说:“干娘,不必打了,顺从你就是了。”伴婆说:“你有这话,何不早说,我也少打你几下了。”伴婆说:“丫鬟,拿刀来将绳割断,把小姐放下来。”又叫丫环:“替他把衣脱去,端上一盆温水把血迹洗去。
棍疼也不过三五天就好了。学会弹唱歌舞,就会接客了。”关照两个丫鬟端着与他吃喝。怎料小姐一天不吃,二天也不吃,饿的面黄饥瘦,狼狈不堪。伴婆老大着忙,叫丫鬟掇饭来。两个丫鬟来到厨房杀一只鸡,做一碗大肉,熬一碗豆腐汤,端一碗干饭,两个饽饽,用大盘端上花搂来了。小姐看见饭来时,说道:“我吃点,熬着命罢。”小姐吃完了饭,老伴婆在旁看见能用饮食,怕他怎的。过了五六天,棍疮也好了。伴婆说:“小姐,来学弹唱歌舞罢。”小姐说:“可学写些字。”伴婆说:“这不是难学的,我教你罢。”这小姐:来在花楼闷沉沉,拿着弦子试准音。
先弹弦子三更鼓,后弹琵琶共乐音。
只弹的:
先生提笔忘了字,绣楼佳人穿错针。
小姐花楼学弹唱,伴婆又把干女称。
伴婆说:“小姐弹唱都学会了,可该挂个招牌了。”小姐说:“什么招牌?”伴婆说:“这有笔砚,你来写上‘乌龙院西门花楼以上,有个天仙玉美人,谁欲与他见一面,临行留下十两银子;谁人叫他陪酒,留下五十两;谁人合他住一宿,临行留下百两银子’。”写完,老伴婆用手接过招牌,挂在大门以外。
且说乌龙院的门神报于城隍爷,城隍爷说:“土地,乌龙院挂出招牌来了,江小姐本是状元之妻,倘或失了贞节,上神见怪,我小神吃罪不起,你快去把他招牌捂祝”土地遂分付小鬼,小鬼不敢怠慢,一阵旋风来在乌龙院门前,把招牌捂祝一天也不见人来,二天也不见人来,一连数十天,因被小鬼捂住,并没见一个人来。伴婆着了忙了,上了花楼说:“小姐,挂了招牌数十天,不见一人来,这可奇了。”小姐说:“干娘,不知道便不敢来,等他有福之人来了,你就发了大财。”
小姐正在花楼上,马步鸾铃响连声。
若问来了那一个,来了上苍东斗星。
家住山东平莱县,双凤街上有门庭。
他父名字荣千里,吏部天官有高名。
他的名字荣官保,学名就叫荣玉卿。
他来苏州买绒线,城隍土地知此情。
城隍爷说:“土地,江小姐与荣公子本是夫妻,你前去把他马拉住,牵进乌龙院,保他夫妻团圆。”土地与小鬼一阵神风来在吊桥。荣官保正往前走,小鬼一伸手,把马拉住,土地爷随后挡祝明公,敢说:“马有三不走:见财不走,见了冤屈不走,见了贵人不走。”前行来在乌龙院门口,那马咴咴一声,可就不走了。公子往四下一看,只见路北有个招牌,上写着:“乌龙院西门花搂上有个天仙玉美人,谁若与他见一面,临行留下十两银;谁人叫他陪喝酒,临行留下五十两银子;谁若与他住一宿,临行留下百两银子。”公子观罢,心思:“怎么个玉美人?难道是天仙临凡。不过见一面,就要百两银子。
人见稀罕物,必定长寿,我怎得去见见才好?”公子又叫着自家名字说:“荣官保,你父亲官居吏部天官之职,如今下世了,家中连遭三把天火,烧的片瓦无存,俺母子二人搬在茅巷草舍,蒙亲友周济俺七八百银子,在家开了一座绒线铺,是俺来在苏州来办丝绒,花了银子,回去怎样对住母亲。”官保想到这里,可就不下马了,把系缰一勒,把镫一蹬,连三下,白龙马咴咴三声,四蹄踏地,再不走了。
明公,不知那马怎么不走?原是土地爷揪住马尾了。小鬼说:“我把他推下来罢。”伸手抓住荣官保的大腿,往下一掀,只听的咕咚一声,栽倒尘埃,栽的公子疼痛难忍,大放悲声。
公子门外痛哭声,惊动伴婆柳庭春。
移动几步往外跑,正行中间到大门。
伴婆抬起头来看,公子栽倒地平川。
旁边站着白龙马,公子滚了一身尘。
伴婆近前开言问,问声公子那里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