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英阳公主同桂娘子回到杜蘅院,婉如老妈迎告道:“司徒府送的包裹,在二门外等候多时了。”英阳道:“何不受回?”即命跟来展开。婉如出外,手提一个小小包裹跟前解开时,但见一个白腊囊筒,粘付黄笺,上书着:“上用苏州新嫩茶。”英阳笑道:“来得正好。刚才渴思泡茶,正宜新水泡来。”
说犹未了,秦淑人、贾孺人、狄、沈两娘俱来,桂娘先迎接坐下,未及开话,兰阳公主开了门帘,见诸人俱在座上,笑道:“诸娘来得团圆,倒也我独来的晚了。”英阳欣迎让坐,秦、贾诸娘立起身。春娘笑道:“刚才的来,桂娘已先来坐,今又娘娘临了。”仍与序次坐下。
说些闲话之际,兰阳但见那老妈、丫鬟们在窗外纷纷忙乱,也有酌水的,也有扇炉的,也有采茶的,也有涤杯的,不多时将茶泡了上来。
春娘亲自捧了两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,里面放着成窑五彩小盖钟,斟上两钟,分头捧上两公主跟前:其余诸人面前,复用几只新鲜杯来。一个傍边有一耳,杯上镌着“狐□”三个隶字,后有一行小真字,是“王恺珍玩”。又有“宋元丰五年四月,眉山苏轼识于秘府”一行小字。那一只形如钵而小,也有三个垂珠篆字,镌着“点犀(乔皿)”。又有两只绿玉斗,又有一色的官窑脱胎填白盖几个。各人面前斟了海内,分上来。只见其色比嫩葱还绿,异香扑备,甚觉爱人。
兰阳先自诧异,熟视,及至入口,果觉轻浮,真是清香沁脾,与平时所吃迥相不同。个个称赞不绝。兰阳笑道:“姐姐既有如此好茶,为何并不见赐,却要迟到今日自来尝味?岂不令人恨相吃的晚么!”泰淑人道:“适才这茶,不独茶叶清香,水亦极其甘美了。”
英阳道:“妹妹有所不知,我平素从不吃茶。这些茶树,都是家父自少种的。家父一生,文墨之外,一无所好,就只喜茶。因近时茶叶每每有假,故不惜重费,于各处购求佳种。如巴川峡山树,亦必费力盘驳而来。谁知茶树不喜移种。纵种千树,从无一活。所以古人结婚有‘下茶’之说,盖取其不可移种之义。当日并不留神,后来移一株,死一株,才知是这缘故。
如今家里花园中,惟存十余株,还是家父从近于闽、浙、湖州等处觅来上等茶子栽种活的。种类不一,故树有大小不等。又是此树最是迟久生长。茶子落土三年,始为甲坼。出土三年,也有枝叶,一年之长,不满一寸。及至十年之后,始为枝干茂盛,嫩叶密满,倒又分外连干发枝,比他木倍盛。而今十余株,收叶者不过三五,余的尚在出土。十年之内,殃掌不长。是故采茶取用无多,用之甚惜。刚才的茶,是今年新采叶,分送若干,今始试泡。家父著有《茶诫》两卷,言之最祥。将来发刻,自然都要奉赠。”
秦淑人道:“娘娘记得,六经无‘茶’字,外国此物更少,故名目多有不懂。今司徒大人既有著作,娘娘自必深知,何不道其一二,使众人听听,得其大略。
英阳道:“茶即古之荼字,就是《尔雅》‘荼苦椟’的荼字。《诗经》此字虽多,并非茶类。至‘荼’转‘茶’音,颜师古汉时已有此音。后人因‘荼’有两音,缺一笔为‘茶’,多一笔为‘荼’,其实一字。据我愚见,直以古音读‘荼’,今音读‘茶’,最为简截。至于茶之名目,郭璞言早采为茶。
晚采为茗。《茶经》有一茶、二??、三□、四茗、五□之称。
今都叫做茶,与古不同。采茶之候,贵及其时。太早则味不全,迟则神散。以谷雨前五日为上,后五日次之,再五日又次之。
茶芽紫者为上,皱皮者次,团叶者又次之,如筱者最下。彻夜无云浥露采者为上,日中采者次之,阴雨下不宜采茶。谷中者为上,竹林下者次之,烂石中、黄砂中者并是下品。至若造茶、藏茶、辨茶等法,俱在《茶经》中。又若茶具中,商象、团风、归洁、受污等许多名目,今不可细述。若以茶性而论,除明目、止渴之外,一无好处。《本草》云:常食,去人脂,令人瘦。
倘嗜茶太过,莫不百病丛生。家父所著《茶诫》,亦是劝人少饮为贵,并常戒家人:多饮不如少饮,少饮不如无饮。况近来真茶渐少,假茶日多。即使真茶,若贪饮无度,早晚不离,到了后来,未有不元气暗损,精血渐消,造成痰饮,或成□涨,或成痿痹,或成疝瘕,余如成洞泻,成呕逆,以及腹痛、黄瘦种种内伤,皆茶之为害。而人不知,虽病不悔。上古之人多寿,近世寿不长者,皆因茶、酒之类,日日克伐,潜伤暗损,以致寿亦随之消磨。此千古不易之论,指破迷团不校无如那些喜茶好酒之人,一闻此言,无不强词夺理,百般批评,并且哑然失笑。习俗移人,相沿已久。纵说破舌尖,谁肯轻信?即如家父《茶诫》云:除滞消壅,一时之快虽佳;伤精败血,终身之害斯多。获益则功归茶力,殆害则不为茶灾。岂非福近易知,祸远难见么?总之,除烦支腻,世固不可无茶,若嗜好无忌,暗中损人不少。因而家父又比之毒橄榄。盖橄槛初食,味颇苦,涩,久之方回甘味。茶初食,不觉其害,久后方受其殃。因此谓之毒橄榄。”
兰阳道:“此物既与人无益,为何令尊大人却又栽这许多?岂非明知故犯,贻弊后来么?”英阳道:“家父向来以此为命,时不离口,所以种他。近日虽知其害,无知受病已深。业已成癖,稍有间断,其病更凶。自知悔之已晚,补救无及,因此特将其害著成一书,以戒后人。恰好此书去年方才脱稿。腹中忽然呕出一物,状如牛脾,有眼有口,以茶浇之,张口痛饮,饮至五碗,其腹乃满。若勉强再浇,茶即从口流出,恰与家父五碗之数相合。盖家父近年茶量更大,每次必饮五碗。若少饮一碗,以内即觉不宁。少停再饮,仍是五碗,因此身体日见其瘦,饭亦懒吃。去年偶因五碗之后强进一碗,忽将此物吐出。
近来身体方觉稍安。”
兰阳道:“这是吉人天相。兼之尊大人立言垂训,其功甚大,所以获此善报。方来定然寿享颐期。”英阳道:“家父若像去岁一饮五碗之时,几至朝不保暮。此时较前虽觉略健,奈受病已深,年末六旬,衰老已甚。但愿如妹妹所言,那就是姐姐之福了。”
秦淑人道:“适才娘娘言茶叶多假,不知是何物做的?这假茶还是自古已有,还是起于近时呢?”英阳道:“世多假茶,自古已有。即如张华,言饮真茶,令人少睡。既云‘真茶’,可见前世也就有假了。况医书所载,不堪入药假茶甚多,何能枚举。目下江、浙等处,以柳叶作茶,好在柳叶无害于人,偶尔吃些,亦属无碍。无如人性狡猾,贪心无厌,近来吴门有数百家,以泡过茶叶晒干,妄加药料,诸般制造,竟与新茶无二,渔利害人,实可痛恨。起初制造时,各处购觅泡过干茶。近日远处贩茶客人至彼买货,未有不带干茶以做交易、至所用药料,乃雌黄、花青、熟石膏、青鱼胆、柏枝汁之类。其用雌黄者,以其性淫,茶叶亦性淫,二淫相命,则晚茶残片,一经制造,即可变为早春。用花青,取其色有青艳。用柏枝汁,取其味带清香。用青鱼胆,漂去腥臭,取其味苦。雌黄性毒,经火甚于砒霜,故用石膏以解其毒,又能使茶起白霜而色美。人常饮之,阴受其毒,为患不浅。若脾胃虚弱之人,未有不忠呕吐、作酸、胀满、腹痛等症。所以为姊的从父命,从不饮茶。素日惟饮菊花、桑叶、柏叶、槐角、金银花、沙苑、蒺藜之类,又或用炒焦的薏苡仁,时常变换,倒也相宜。我家大小,皆是如此。日久吃惯,所以吃茶为苦,竟是习惯成自然了。”
兰阳道:“真茶既有损于人,假茶又有害于人,自应饮些菊花之类为是。但何以柏叶,槐角也可当茶呢?”英阳道:“世人只知菊花、桑叶之类可以当茶,那知柏叶、槐角之妙。按《本草》言:柏叶苦平无毒,作汤常服,轻身益气,杀虫补阴,须发不白,令人耐寒暑。盖柏性后凋而耐久,禀坚凝之质,乃多寿之木,故可常服。道家以之点汤当茶,元朝以之浸酒避邪,皆有取于此。麝食之体香,毛女食之而体轻,可为明验。至槐角,按《本草》,乃苦寒无毒之品,煮汤代茗久服,头不白,明目益气,补脑延年。盖槐为虚星之精,角禀纯阴之质故扁鹊有明目乌发之方,葛洪有益气延年之剂。当日庾肩吾常服愧角,年近八旬,须发皆黑,夜看细字,即其明效。可惜这两宗美品,世人不知,视为弃物,反用无益之苦茗,听其克伐,岂不可叹!”
兰阳道:“妹妹正在茶性勃勃,听得这番谈论,心中不觉冰冷,就是再有金茶、玉茶也不吃了。明日也去找些柏叶、槐角,作为茶饮,又不损人,又能明目,岂不是好?但姐姐既知茶弊,这般明白,今也刚才的泡茶,胡为府中送来?又何登时泡斟来,有若益年乌发的好良剂?倘是柏叶槐角么?”英阳道:“妹妹说的是。这非柏叶、槐角,便是家里花园中真茶。今天新采,适才送来,味甚清冽,又无假茶克伐之患,正与桂娘尝尝新味。幸喜妹妹诸人齐到,偶尔评说平常茶品了。”
秦淑人道:“娘娘评茶,虽然正论。这茶总言能吃多少?
每日至多不过五七杯,何必拘束戒他呢?”英阳道:“误尽苍生,就是淑人这句话。你要得今日是一个五七杯,明日就是两个五七杯,后日便是三个五七杯。日积月累,到了四五十岁,便是几百、几千、几万五七杯呢!”合座共是大笑。
贾孺人道:“娘娘与其劳神算这帐,不若另到好处疏畅疏畅。”大家道妙,一同起身,出了杜蘅院,过了两层庭院,到了蓼花溆,又携白凌波偕行几步。兰阳道:“我久未见过稻香斋,今我们一齐进了,见他乡舍光景,倒有趣味了。”大家称善,都走至稻香斋。
时正季春天气,但见下边畦亩,佳蔬菜花,一望无际,桑柘绿阴新涨。青篱傍边,山坡之下,土井之上,鸡鸭将雏成群,呀呀喔喔,叽叽啾啾,不觉可爱。英阳道:“这般乡舍趣味,桂娘独享清福。”乃进了厅房,各自坐下。丫鬟们自然是各人面前斟上茶来。春娘笑道:“岂不是四五十岁几千、几万五七杯么?”兰阳道:“我不吃过了。”众人都大笑起来。白娘子知是话有来历,不便问好,只自无言。
少顷,又端上小膳,摆在桌上,也是燕窝汤、柏子粥、杏子汤,各人面前各一器,又有果品珍菜几碟。兰阳先把柏子粥吃了一口,道:“这又是柏叶里中结成的,可不胜他珍味白吃了么?”大家又笑了一回,各自用过,说些闲话。
英阳道:“我们又自都前往梦友馆,看他修竹新笋千百枝,仍坐,今治上晚饭来,倒也有趣。”大家又道好,一同起身跟出。到门那里,春娘已令摆设齐整。及来看时,上面左右两张榻,榻上都铺着锦?P蓉簦每一榻前,两张雕漆几,也有海棠式的,也有梅花式的,也有荷叶式的,也有菱花式的,也有方的,也有圆的,其式不一。一个个上头放着一分炉瓶,一个攒盒。上面二塌四几,攒盒式样亦随几之式样。每人一把乌银洋嵌自斟壶,一个十锦法琅杯。大家坐定。
兰阳道:“我们先吃两杯。今日也行一个令,才有意思。
“英阳笑说道:“妹妹自然有好酒令。我安心醉了,都多吃两杯,就有了。”兰阳笑道:“姐姐今儿也过谦起来,想是厌我□了?”英阳笑道:“不是谦,只怕行不上来,倒是笑话了。
“贾孺人忙笑道:“便说不上来,只多吃了一杯酒。醉了睡觉去,还有谁笑话咱们不成?”英阳点头笑道:“依令。妹妹到底吃一杯令酒才是。”兰阳笑道:“这个自然。”说着,便吃了一杯。
沈袅烟忙走至当地,笑道:“既行令,还叫白娘子来行水府好酒令才妙呢。”众人都说道:“好的很。”沈娘便拉着白凌波过来。兰阳道:“王家酒令,自然是非同小可。”白娘笑道:“王家令何如是帝家令。”大家又笑一回。英阳道:“既在行令,不宜散坐。理应命小丫头移来白娘子坐椅,放在当中席上。”
白娘子也半推半就谢了,居中便坐下,也吃了一钟酒,笑道:“水府中有个骨牌副儿令。从上位顺颔下去,至末席。如我说一副儿,将这三张牌拆开,先说头一张,再说第二张,说完了合成这一副儿的名字。无论诗词歌赋,成语俗语,合上一句,都要合韵。错了的罚杯,这可使得么?”众人都笑道:“这个令好,就说出来。”白娘子又道:“酒令大如军令。不令尊卑,惟我是主。违了我的话,是要受罚的。”两公主齐声道:“一定如此。快些说来。”
白娘道:“有了一副了。左边是长天。”英阳道:“头上有青天。”众人道:“好。”白娘道:“当中是个亚合六。”
英阳道:“六桥梅花香彻骨。”白娘道:“剩了张六合幺。”
英阳道:“一轮红日出云霄。”白娘道:“凑成却是个蓬头鬼。
“英阳道:“这鬼抱住钟馗腿。”说完,大家笑着喝采。英阳饮了一杯。
白娘又道:“又有了一副了。左边是个大长五。”兰阳道:“梅花朵朵风前舞。”白娘道:“右边是个大五长。”兰阳道:“十月梅花岭上香。”白娘道:“当中二五是杂七。”兰阳道:“织女牛郎会七夕。”众人都叫好。白娘又道:“凑成二郎游五岳。”。兰阳道:“世人不及神仙乐。”说完,大家称赏,饮了酒。
白娘道:“又有一副了。”左边长幺两点明。”秦淑人道:“双悬日月照乾坤。”白娘道:“右边长幺两点明。”淑人道:“闲花落地听无声。”白娘道:“中间还得幺四来。”淑人道:“日边红杏倚云栽。”白娘道:“凑成一个樱桃九点熟。”淑人道:“御园却被鸟衔出。”说完,饮了一杯。
白娘道:“又有一副了。左边是长三。”贾孺人道:“双双燕子语梁间。”白娘道:“右边是三长。”孺人道:“水荇牵风翠带长。”白娘道:“当中三六九点在。”孺人道:“三山半落青天外。”白娘道:“凑成铁锁练孤舟。”孺人道:“处处风波处处愁。”说完,饮毕。
白娘又道:“左边一个天。”桂蟾月应口道:“良辰美景奈何天。”白娘道:“中间锦屏颜色俏。”桂娘道:“纱窗也没有红娘报。”白娘道:“剩了二六八点齐。”桂娘道:“双蟾御座引朝仪。”白娘道:“凑成篮子好采花。”桂娘道:“仙仗香桃芍药花。”说完,饮了一口。
白娘道:“左边四五成花九。”狄惊鸿道:“桃花带雨浓。
“众人笑道:“该罚,错了韵,而且又不像。”狄娘笑着饮了一口。白娘道:“左边大四是个人。”沈袅烟道:“陶令门前五柳春。”白娘道:“中间三四绿配红。”沈娘道:“柳叶开时任好风。”白娘道:“右边幺四真好看。”沈娘道:“玉阶仙仗拥千官。”白娘道:“凑成便是一株花。”沈娘道:“春风先入五侯家。”说完,饮了一杯。令已完了,大家各自喜欢道:“真是好酒令。水府牌名胜似旱地呢。”因与轮流,又饮过一会酒。
丫头、老妈们来请用点心,英阳道:“吃了两杯酒,倒也不饿。”兰阳道:“也罢,就拿了来这里,大家随便吃些罢。
“丫头听说便去。春娘又命抬了两张几来,复端上两个小捧盒。
揭开看时,每个盒内两样蒸糕,一样是藕粉桂花糖糕,一样是松瓤鹅油榛、柏子之类。那一盒内是两样炸的一寸五分大的小饺儿,又别的一碗茄鲞。兰阳因问什么馅子,婆子们忙回是螃蟹的,兰阳听了,皱眉说道:“这会子油腻腻的。难吃这个。
“又看那一样是奶油炸的各色菱花粉小面果子,也不喜欢,因为各自用过。
兰阳用劲挟来一个茄鲞,吃过道:“这甚清爽,比别的不同,是那样造成的?”贾孺人道:“茄鲞每用猪臊的、鸡肉脯子合用,是故油腻腻太过了,夺了真。故这茄鲞用腊兔肉代那猪臊,鸡脯子又换了野鸡肉,外他香菌、蘑菇、新笋、干果子之类,一依原法,盛在磁罐子里封严,过了三天就是了。”兰阳道:“腊兔、野鸡用代最腻腻的,怎不清新,真是过常白吃了茄鲞。”春娘道:“娘娘如以为可,当别的造成一罐子孝敬孝敬。”兰阳道:“偶尔喜那清淡,何须春娘记挂着。”
桂、狄两娘齐声道:“既学其方,我们只可依法造成,又有何难了。”兰阳笑道:“说的虽易,造的不如说的。如能一闻其方,也可移来其法,人家之好好酒法糕方,人人可以誊本仿造,那有谁的法儿最好?某人造成超类,总是手儿惯熟,别有自得的妙方子之外,也没糊涂龃龉,真得其妙呢。”两娘子口虽称然,以内也不服膺。后来贾孺人另造两大盒茄鲞,分送两公主,两公主各各称佳厚赏。桂、狄两娘私自依方造茄鲞,俱为失真,弃了,始服兰阳之话。这并后话。
且说众人吃过一桌膳,又漱口,吃茶,净手,又说了一回闲话。及到日斜,各自出门回去。
及至岔路,兰阳便顾桂娘道:“娘子跟我来。且有一句话与娘子讲讲。”桂娘满口应承跟了,至玉香院上堂陪坐。丫鬟又进茶盘斟来,兰阳道:“我不吃茶,只求柏叶、槐角可吃了。”